苦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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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茶/轰百/饭发】少女芳心攻略小组(下/完)

CP:出茶/轰百/饭发

本系列的第四篇,此篇完结啦。

虽然有点虎头蛇尾,也有OOC,还是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最后,第四季小英雄开播一起恰糖吧!



饭田天哉从没有想过,他人生中第一次走进女同学的闺房,竟然是为了帮与自己势不两立的发目明染头发


——当然,“势不两立”只是饭田天哉对他们微妙的相处模式一厢情愿的评价,在性格脱线的发目看来,他们的关系可是好得很哩。


此时此刻,饭田与发目正以截然相反的表情面对着盥洗室硕大的镜面,前方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讥诮地弯着嘴角,狡黠又漂亮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着打转;而后方的少年则推了推眼镜,一脸倦容。


“还不开始吗?饭田君,”粉发少女将头撇过来,像一只脖颈柔软的鸽子般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身后呆伫的少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哦。”


“发目同学,你最好不要对我的染发技术抱有太高的期望,”饭田翻来覆去地查看着手中的染发剂说明书,禁不住疲惫地叹了声气,“我已经认真地读了好几遍染发剂的产品说明了,却还是一头雾水。”


“嘿…不是吧?竟然会有让我们班的优等生都感到困扰的难题吗?”发目干脆转过身子,将两只手臂环抱住椅背,把下巴搁在上面。


为了保证染发时衣领不会被泡沫弄脏,此时的少女身着一件款式朴素的工字背心。正处于发育期的女孩体态婀娜,包裹在背心下的前胸饱满如丰收时节的蜜桃,身体乳的绿茶香和少女肌体自带的奶香浑然天成,从单薄的布料中渗透出来。


或许出于男人的天性,即便是性格正直的男班长也禁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地瞟了一眼女孩雪白脖颈下延伸的风景,没过几秒他的两颊便散发出热意,见势不妙才虚伪地咳两声,局促不安地收回视线。


“饭田君,你在看什么?”率真的女孩捧着下巴开口道,对面的少年一怔,然后疯狂摆手急于撇清关系。


“当、当然是在看说明书了!反正绝对不是在盯着你看!”男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狡辩道。


“哦,原来是这样呀。”


发目看破不说破地直起身子,用那双掩不住笑意的金色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饭田。


少年有着一张耐看又硬朗的面孔,他的下颌线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笔直,眉眼的间距很窄,所以即便眼角没有上挑得很高,眼珠也显得深邃。


女孩盯着那张怎么看怎么顺眼的脸看了许久,心里想着就算班里大多数女生更倾向轰焦冻那种类型,她依然觉得饭田是班里最帅气的少年。


这时,少年终于堪堪抬起头,勉强鼓起勇气与少女对视。在几秒的沉默之后,饭田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发…发目同学,我们现在开始吧…”少年拾起一只锃亮的木梳,僵硬地握住了女孩的一缕樱色的头发。


“那就拜托你了哦,一定要把我的头发染得均匀一些哦。”


“就算你这样强调,也要给身为新手的我提供一些适应的时间吧,”饭田无奈地推了推镜框,不解风情地解释道,“老实说,我无法保证可以把发目同学的头发染得很好。”


见发目并未作出回应,少年讪讪地垂下了头。饭田谨慎地拧开瓶口,将两种气味古怪的染发膏一股脑儿挤在了一次性塑料碗中,不停搅拌着。


小巧粗糙的毛刷被黑棕色的染发剂缀上斑驳的色彩,饭田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将调配好的染色膏糊在女孩樱粉色的秀发之上,坐在椅子上的发目却冷不丁发话了。


“饭田君,如果你没办法把我的头发染成像样的深色的话,”发目对着镜子里恍然抬起头的饭田勾唇一笑,在暖色的灯光下她的眉梢变得温和了许多,“那就请饭田君对我的头发负起责任来。”


“要怎么负责任?”男班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当然是要老老实实地和我交往了。”尽管发目语出惊人,面上却没有显出什么波澜。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眼睛,用那双眼睫也遮不住光辉的金色眼瞳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孩。


此时,没拧紧的水龙头发出了迟缓如蜻蜓振翅的滴答声,饭田扬起了头,他完全无法阻拦那张吃惊的脸上渐渐晕开的绯红。


舌头大概是再也捋不直了,原本铿锵有力字字清晰的日文一开口便演变成了滑稽又烫嘴的俄语,少年挥舞着胳膊欲盖弥彰地表达不满,“发、发目同学!我都说了,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或许这种话在饭田君听来的确无聊又离谱,”女孩用指尖搅玩着自来卷的漂亮头发,她沉吟了一会儿,“但是这次,我的话不是玩笑。”


“……”


“饭田君,虽然我是一个成天到晚总是嬉皮笑脸侃天侃地的家伙,但是不能因为这一点,你就默认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玩笑或谎言,”发目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样子,她的金瞳依旧星光流窜,仿佛有萤火虫横冲直撞地飞入了她的眼眶召开一场盛大的游园会,“班长,我是认真想和你交往。”


饭田神情复杂地凝视着镜子中丹唇微启的少女,他本以为发目会像往日成百上千次恶作剧一样绷不住表情笑起来,尔后告知他这只是一场整蛊游戏的真相。只是这次,饭田却迟迟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回应。


发目第一次露出了这样认真的样子,她的眉眼依然染着笑意,却不再有往日戏谑的含义。少女的秀发像一种蓬松柔软的粉色珊瑚,雪白的肌肤在浅色发丝的衬托之下像打发的淡奶油。


少年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发目,突然才后知后觉她这样五官艳丽的佳人真的适合极了这头飘逸又温柔的粉色头发。


女孩的发丝绵软而清香,饭田鬼使神差地嗅了嗅,再低头去看塑料碗里调和的染发膏时,便彻底失去了给发目染发的兴致。


“不染了。”眼镜少年别扭地将手中的塑料碗推到一边,试图用威严的语气掩盖自己绯红的脸。


“咦?为什么呢?”发目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没有为什么,突然觉得…粉色头发还挺适合你的。”饭田小声嘟囔了两句,无处安放的手拘谨地盘放在胸前。


“谢谢饭田君。”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眼镜少年涨着一张红脸铿锵有力地发问,“没有把你头发染黑就要和你交往的约定,还做数吗?”





至于最近的绿谷出久和丽日御茶子,则维持着一种无伤大雅、相互试探的交往模式。


他们不温不火的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契机,出现在七天后的一个下午。


在放课后的自由活动中,绿谷原本是约好了要加入尾白同学和上鸣同学的棒球队伍,却在路过操场南侧的羽毛球场地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在羽毛球场边界的碧色树荫下,他看到丽日御茶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生锈的栅栏网将欢声笑语的校园和外面接壤的小区隔开,矩形的影子在微醺的阳光下拓印在丽日的头顶。


她的身子微微躬着,即便清丽的侧颜被刘海儿和两鬓的头发遮住了一些,却还是能清楚地看清她犯难的神情。


绿谷没有多想便迎上前去,他甚至忘了曾经遇见御茶子时怂得像只冬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的自己,便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丽日同学?需要帮忙吗?”


“诶…原来是小久君…”栗子头少女腼腆地笑了笑,尔后为难地伸出手,饱满的指尖示意少年去看护栏网外的草坪——那里躺着一颗沉睡的羽毛球。


“诶?是羽毛球被打到外面了吗?”绿藻头少年侧过头询问道。


“就是这样…打球的时候力气不小心太大了,但是有防护网挡着,我在伤脑筋该怎么把球弄出来呢…”丽日苦恼地小声说着,“唔…小久君有什么好的见解吗?”


女孩楚楚可怜的圆眼睛此刻正在自己的身上逡巡——意识到这点的绿谷一下子变得血脉偾张,尽管他长着一张乖巧又年轻的圆脸,澎湃热血的模样却像极了看见红色绒布后鼻孔直冒热气的斗牛。


“丽日同学!捡球这种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少年气势轩昂地拍着胸膛嚷嚷了一声,在青睐的女孩的眼皮子下,他沉稳又帅气地蹲下了身子,隔着栅栏观察着不远处的羽毛球。


“诶…?真的可以吗?那就谢谢小久君了,”栗发少女轻轻笑着,“不过请一定不要太过勉强。”


“放心吧!”少年信心满满地答道,一只胳膊便轻车熟路地穿过狭窄的栅栏缝隙,试图用猴子捞月的手法把羽毛球捡回来。


然而事与愿违,绿谷显然是高估了自己手臂的长度。当肩肘的部分直直地卡进了栅栏的豁口时,他的手臂无法再向前伸展,跃跃欲试的指尖离那只调皮的羽毛球也仅仅只剩七八公分,却怎么都没办法碰到。


“啊啊啊…明明就差一点了!”绿藻头少年显然有些抓狂,但是当他抬起头对上了脸蛋粉红的少女那双希冀满满的明眸时,刹那间又变成了打了鸡血的愣头青。


“小久君…如果实在太勉强的话就不要尝试了,我去和体育老师说一声就OK啦。”女孩温和地安慰着陷入僵局的少年,迎来的却是绿谷摇头的回应。


“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我已经想出新的办法了,”少年扬起稚嫩的面庞,露出了和猫咪一样的祖母绿色眼睛,“请相信我吧!丽日同学!”


“好,那就辛苦小久君啦…不过,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方法呢…?”


都说陷入爱河的人都会变成傻瓜,这一点在品学兼优的绿谷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为了讨好心仪的姑娘,绿谷决定以丢脸又滑稽的自我牺牲方式换取那颗被御茶子遗落在栅栏外的羽毛球。


“是这样的丽日同学!我刚才总结了一下失败的原因,用身体的正面面对栅栏的姿势会导致我的肩膀卡在栅栏的位置,以至于手臂无法再前伸,但是…如果像这样呢…?”绿谷一边做出解释,一边侧过身子将明显变薄的右臂和肩膀小心翼翼地从栅栏的缝隙中钻过去,虽然行进的过程显得缓慢而吃力,少年圆润却精瘦的肩头和手臂却都顺利地通过了障碍物。


“诶——好厉害!!小久同学!!你的身体是年糕做的吗!柔韧性也太好了!!”见识到了少年展示“缩骨功”的奇妙场景,栗发少女顺理成章地发挥了她在拉拉队的工作经验,一边鼓掌一边将彩虹屁吹得飞起,“加油小久君!只差一点点就快要成功了!”


绿谷吃力地估计了一下指尖和羽毛球之间的距离,伴随着丽日打气的声音,他的喉结紧张地鼓动了两下。


由于侧身时视线受阻的缘故,少年实在无法看清羽毛球的具体方位。绿谷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毛茸茸的花椰菜脑袋从栅栏中的一侧钻至另一侧。


绿谷试探着扭了下脖子,在视线明晰的情况下他终于看清了羽毛球的位置,尔后灵巧的手指一拈,便准确地抓到了球体沾了春泥的白色羽毛。


“丽日同学,我终于抓到球了!”少年兴奋到欢呼雀跃的地步,他下意识想转过头看一眼身后的女孩,后脑勺却“砰”地一声撞在了镀漆的栏杆上。


少年吃痛地躬着身子,背脊弯得像蜷缩的虾米,在丽日急切的关怀声中,他倔强的右手却依然紧抓着那只肮脏的羽毛球,毫无松开的意思。


绿谷委屈巴巴地哼唧了一声,用还处于自由状态的左手轻轻拍抚着后脑勺。


他有些羞窘,转念一想今天虽然在喜欢的丽日同学面前出了糗,却还是在她面前展现了一下自己堪称杂技的柔韧度。


虽然他并不知道展现这种奇怪的技艺对自己和御茶子日后的相处能带来怎样的好处,却还是清醒地想着,一定要尽快脱离这倒霉催的栅栏才能腾出时间和喜欢的女孩“你侬我侬”。


这样想着,绿谷蹙着眉将栅栏缝中的右臂小心翼翼地缩回来,不幸的是,他干净的校服外套还是蹭到了栏杆的棕色锈渍,变得脏兮兮的。


但是——对于绿谷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接下来,就只差收回还在栅栏里的绿脑袋了!


只差将自己菠菜般的脑袋从这杀千刀的栅栏里缩回来,绿谷就可以看到御茶子温柔到治愈的笑靥了!他可以用羞涩的语气向可爱的圆脸少女邀功,说不定还能趁机撒一个微不足道的娇!而天真烂漫的御茶子同学也会比之前多一点点点对他的好感。


想到这里,绿藻头男孩傻呼呼地抿着嘴轻笑了两声,乐不思蜀的样子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后脑勺遭到撞击的痛楚。


他用两只手撑住了脑袋两侧的栏杆,试图一鼓作气地将脖子缩回来,下巴颏却岿然不动地被锁在两根栏杆中央。


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不甘心地攥紧栏杆将脑袋往后扯,却像头发上长了磁铁一般被牢牢地粘在栅栏上。


啊咧…脑袋…怎么…拔不出来…???啊啊啊啊啊!!!


绿谷不可置信地尝试了很多次,却都无济于事。在少女炙热的视线下,他只能欲哭无泪地像一只跳高时卡在树杈子上的呆鹿一样杵在原地。


一想到此刻的自己正以滑稽的姿态背对着丽日同学,屁股还俏皮地撅得很高,绿谷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go die了。


“你怎么了…小久君?”


身后响起了小跑时“啪嗒嗒”的脚步声,绿谷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正朝全世界最喜欢出糗的绿谷出久跑过来。


背对着少女,“玻璃心”的绿谷出久不禁流下了宽面条般的两行绝望的眼泪。


【可恶啊,完全不想被丽日同学看到自己这么糗的样子啊!】少年在心中哀嚎着,却感到一双软乎乎的小手从栅栏的下方伸进来,蹭着他饱满的耳垂抚放在下巴和脖颈的交界处。


这…这是什么情况——!


被摸脸的绿谷一下子噤了声,那块被丽日指腹蹭过的肌肤变得红肿又滚烫,仿佛会被熔炉般的热意揭掉一层皮儿来。少年聆听着自己胸腔中愈渐强烈的心跳,仿佛呼啸的列车掠过铁轨时与大地共振时发出的狂吼。


绿谷踌躇了好久,他结结巴巴地考虑着该用什么样的话作委婉的开场白,却还是被身后的女孩领先了一步。


“诶…原来是小久君的脑袋被卡住了哦”这样说着,女孩的指尖轻轻牵着绿谷的脖颈,试探着往后轻拽,“我来帮小久君!”


“痛痛痛啊——丽日同学。”


“抱、抱歉!”少女仓促地赔不是,却在看清了绿谷卡在栏杆内苦逼的表情时,一下子笑了场,“噗…噗对不起小久君!虽然小久君是为了我才落得这种境地的,但是你的样子还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丽日发誓她本意真的不想嘲笑这位和自己一直交好的男同学。但是,绿谷的神态和《猫和老鼠》里的Tom猫脑袋卡在老鼠洞时幽怨又不甘的表情有异曲同工之妙,让她完全无法制止哄然的冲动。


“不要笑了啊——丽日同学太过分了,”少年头一次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达了不满,尽管语气还是软绵绵的。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着,“真是的,快帮我把卡住的脑袋解放出来啊…丽日同学救救我啊…!”


“所以说,我们这次的活动是由【拯救羽毛球计划】变成了【拯救花椰菜计划】吗哈哈哈!”幸灾乐祸的女孩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她眯着眼睛对上了绿谷幽怨的眼神,只好摆摆手作罢,“对不起啦小久君,我不会嘲笑你啦,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出你的脑袋的…噗…对不起我又笑了…”


“那就拜托你了…”少年无奈地点点头,他已经对丽日毫不留情的嘲笑产生了抗体。生无可恋的脸上满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看来硬拔是不可能成功啦,毕竟小久君的脑袋又不是萝卜,”丽日扶着下巴思考着,“最高效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告诉你的班主任。”


“什、什什什么?!要告诉相泽老师吗?”绿谷因为激动而破音,“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老实说…我最近在班里的表现不怎么理想,相泽老师一定会拿着锯子粗暴地锯开栅栏,然后罚我再写3000字的检讨书啊!!!”


“这样啊…不过小久君之前也有被罚写检讨的经验吗?是什么原因呢…?”女孩歪着头询问。


“没、没什么大事…”总不能告诉丽日同学是因为私藏她的照片被饭田君发现而导致我被误以为光顾了红玫瑰夜总会吧!?


“哦哦…既然告诉老师行不通的话,那我去买点冰块敷在小久君的脸上怎么样?!”少女支起一根手指扬言道。


“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有热胀冷缩的原理吗?说不定脸变小之后的小久君就可以顺利把脑袋伸出来了。”


“…我的脸就算变得像木村拓哉一样小也没办法从这里逃出来吧!”


“哦…这样呀,那果然还是要去买电锯把栏杆锯开了呢。”少女扶着下巴深思。


“饶了我吧丽日同学…!”


于是,傻瓜少年和笨蛋少女在彤霞映满天空的傍晚,在人烟稀少的栅栏旁闲聊辩论了近一个钟头。


在一番唇枪舌战后两人达成一致——绿谷的脑袋既然能塞进来,就一定可以找到原路径撇出去!


最终他们没用到冰块也没用到狰狞的电锯,只是在两根看似平行的栏杆中找到了一处空隔略大的豁口,在丽日的协助下绿谷终于将他可怜的西兰花脑袋从栅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虽然今天的经历曲折艰苦…但、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丽日同学一直没有放弃我,不然…我恐怕要在这里卡住一整夜了…”


绿藻头男孩羞赧地揉了揉一头鲜亮浓郁的碧发,他低垂着眼帘,两枚绿色眼珠被半阖的眼皮包裹着,犹如半开的扇贝中闪闪发光的宝珠。


在夕阳几乎被地平线吞噬掉的晦暗黄昏,御茶子第一次认真观察了绿谷的眼睛。她沉默了良久,静静地望着熹微的余晖在少年的睫毛根部飞旋舞动,沿着少年无辜又圆润的眼眶轮廓画出璀璨的金色眼线。


尔后,那些细碎的光开始游离,漾着涟漪在绿谷的眼珠里化开,舞出一圈圈烂漫的水花,最终都沉入了深不可测的瞳孔里。


丽日终于晃过神来,她有些害羞,却还是鼓起勇气扬起了唇角,温柔地笑了起来。


“出久君,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吗?”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丽日同学。”少年夸张地伸出两只胳膊在空中挥舞。


“我、我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啦~”少女故意模仿着绿谷结巴地语气,笑盈盈地答道,“很早之前——我就想和出久君交换电话号码了呢。”


“诶——可是,为什么呢?”绿谷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补充,“虽然有些困惑…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因为想要和小久君说更多话呢,就像每天期盼上学,期盼能在课间的走廊里遇见小久君一样,”少女用软糯的语气极温柔地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但我总是在想,或许小久君…能够理解我这样的想法吧。”


“是,是!”男孩激动地大声回答,“我对丽日同学…也怀有同样的心情!我每天、每天…都想见到你…”


“嗯…?”


“每天…我都想,要是能再靠近丽日同学一点就好了。”


少年的话音将将落下,急促的下课铃声便响彻云霄,在绿谷与丽日错愕的目光下,响铃昭告着一天的校园生活走入尾声。


林荫中被惊动的喜鹊扑翅飞离,枝桠上不知名的干瘪野果还是酸涩的绿色,仿佛剖开野果露出的赤红的果芯便是大多数人的青春。


在窸窸窣窣的风声中,绿谷和丽日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他们顶着绯红的脸倔强地对视,直到几秒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尖,羞怯而幸福地笑了起来。


【这算是告白吗?】两个年轻人都这样想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提出这样的疑问。


半晌,丽日御茶子首先掏出了粉色的手机递给对面的少年,她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其实…我向出久君索要手机号还有另一个目的。”


“诶…是什么呢?”


女孩弯着狡黠的眼睛,倾过脸靠近少年微红的耳廓,尔后开口,“如果互换了手机号,等小久君的脑袋下次再卡进栅栏里,就可以给我打电话呼救啦!”


话毕,丽日捂住嘴笑了起来。


“太过分了——我才不会下次还卡进栅栏里!!丽日同学今天总是嘲笑我。”绿谷恼羞成怒地抗议道,但面对女孩如水般的清澈眼眸,却还是不忍心用非常凶狠的语气。


“噗哈哈抱歉啦小久君…因为你每次生气的样子都很有趣,我忍不住就…噗哈哈,”女孩擦去了眼角渗出的泪水,“而且,能够互相开玩笑不就代表着我们的距离更近一步了吗?”


此时的校园了无人烟,除了门口百无聊赖的看门大爷正把脚搭在木桌上小憩之外,学校中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和草木在发出轻盈的啼笑。


终于将手机号交换完毕,绿谷低下头看着通讯录新添加的【丽日同学】下面的一串长长的数字,轻声开口,


“既然如此,以后请丽日同学多开一些我的玩笑吧。”




八百万并不喜欢患得患失的自己。


在与轰焦冻“冷战”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内心五味陈杂。


当少年顶着一张清冷又温顺的脸跑来找她时,轰焦冻的语气似乎很淡然,那双小心翼翼试探的异色瞳却出卖了他害怕被八百万拒绝的胆怯。


而八百万的痛苦并不比轰要少,她怎么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欢喜与悸动,那些与“爱”有关的沉重字眼她渴望真情实意地吐露给那个头发红白参半的少年,却又害怕轰会因为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而陷入泥潭。


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和私心,八百万选择闭口不提那些内心轰轰烈烈的真情。


刚开始的半个月,面对自己淡漠的态度,轰焦冻有种越挫越勇的趋势。他并没减少对老师嘘寒问暖的频率,总是趁着课间以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和八百万会面。


少年热情的攻势不仅会让八百万面红耳赤,连办公室对情感没什么需求的相泽消太都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轰明明是我的学生吧,为什么好像更粘你的样子。”百无聊赖的黑发男人打了个哈欠,一边摸着细小的胡茬一边拖着长腔说话。


“有…吗…”八百万佯装坦然的样子说话,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好在相泽老师并没有再为难他,而对她穷追不舍的轰焦冻也仿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知难而退,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事实证明,偌大校园里的师生关系是十份淡薄的,只要双方都不主动联系,在课外的时光里碰面的机率就几乎为0。


结束了授课的八百万回到了清冷的办公室里。相泽消太正耷拉着眼皮看报纸,潮爆牛王则在做Excel表格统计学生们的考试成绩,至于物理老师水泥司则还是沉默寡言的老样子。


三个闷骚的男人聚在一起,就会把办公室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八百万轻声叹了口气,尔后起身走到窗台,把浅蓝色的帘子撩开。窗外的烈阳灿烂柔暖,像金色的烟圈一样层层推进她干涩的眼瞳中。


八百万仅是与太阳对视了三秒,热泪便沿着两颊汩汩流下来。


曾经的她总会像今天一样将窗帘拉开,看阳光劈开浓稠空气,像温泉蛋液一样涌进来。


她总会用保持漂亮的姿势坐正在椅子上,一边用水红色的中性笔去批改学生的习题册,一边用不受控制的余光去悄然捕捉窗框中行去匆匆的人影。


当轰焦冻红白相间的短发被框入干净的玻璃窗时,八百万的心跳总会漏了两拍,她假装没有看到少年的样子,一边红着脸对着教案涂涂改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观察少年的模样。


轰焦冻总是会绅士地敲两声门,然后踏着极轻的脚步走到女教师的桌前。他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期盼全写在脸上的八百万,然后微微勾着最近,乖巧地开口说话,“八百万老师,我又有了不懂的习题。”


他们独处的时光总会显得柔缓又温煦,少年浪漫的目光和磁性的嗓音仿佛会把时钟行走的每一步拖长。


八百万总是一副淡然认真的样子向男孩讲解难题,她的心却像化在了糖水里似的,甜得失去了真实感。


但是,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从八百万回避轰焦冻的那天起,红白相间的短发再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的窗框里。




【如果能成为陌生人的话,也挺好的。】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八百万的脑海里冷不丁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能成为陌生人,如果能看到轰同学步入正确的轨道,如果不让轰同学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困扰,那也挺好的。


习习秋风撩起残花败叶,将它们瑰丽的尸首陈列在泥砖老旧的人行道上。


皮鞋将枯叶踩得吱呀乱响。萧瑟的凉意顺着毛衣袖口钻进身体里,让八百万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暗暗揣度着,青春期的少年是热烈而冲动的。轰焦冻也是如此。怀揣对爱情的满腔热血时他就像夏日的阳光一样将热忱奉予深爱的大地。


可当那热烈的时期一过,少年的深情便会成为夏日烘烤过后的残渣。以后的他或许会轻描淡写的疏离仿佛会矢口否认过去全部的痴心与爱恋,就像那秋日的冷风一样,戳中还沉浸于幻想中女孩的软肋,刺骨得疼。


“轰同学已经把我忘记了,那我也要开始追寻自己的幸福了。”女人攥紧拳头深呼了一口气。


八百万突然想起了两个星期前母亲给自己张罗的相亲对象。她见过那人的照片,尖脸、浓眉、鼻梁很长,还有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虽说算不上是英俊的长相,可她突然想要见面试试看。


曾经的她为了保证有更多和轰焦冻相处的时间,而推掉了母亲安排的相亲活动。今天,八百万决定去放手一搏,去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来和曾经与异性学生两情相悦的荒唐时光道别。


想到这里,八百万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紧接着却变得快意起来。


她大步流星地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循着街口店铺的叫卖声她淡漠地行走,在迷失的路口处八百万放空自己,恍然若失。


直到无意间闯入了回家时必经的逼仄巷口,她才怅惘地站定。


眼前是不知何时便在此处埋伏的少年,他有一头红白参半的头发。左半边如红云初绽,右半边如水溶冰山倒映出的一幅白色油画。


在八百万企图转身逃跑之前,轰焦冻坚定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当肌肤的热意融通的一刹那,八百万仿佛没上发条的塑料玩具。熔金的落日之下,女人低下头,任霞光将她的鬓发染作一匹幻紫鎏金的缎丝。


直到轰焦冻鼓起勇气呼唤了女人的名字,八百万才抬起头,露出了一双被眼泪泡得发光的眼睛。


“老师,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少年真诚地乞求道,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声带像被野火烧痛了般嘶哑,而那双温和的眼睛,却依旧淡然到看不清任何情绪。


“轰同学,我没有躲着你,”美丽的女人狼狈地阖上眼睛试图关住眼眶中决堤的泪水,她摇摇头,“我只是害怕面对你时自私而动摇的自己。”


少年哑然地望着八百万,他微微侧过脸,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轰同学,那天听到你的告白后,老师很开心…”八百万红着眼眶注视着男孩,“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曾经发誓要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


“我从没有奢望过能被你喜欢,你是那么年轻有朝气,每次望着你时,我都觉得你的眼睛平和又温柔,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和希冀,”女人顿了顿,“那些东西七年前的我也曾拥有过,可是现在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潭死水。”


“老师…”


“我曾认为自己对你的心意是真实的,可是在想到我们相差的七岁时我总会心虚,”八百万疲惫地扬起眼睛,“轰,我有时候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爱你,是贪图你的年轻还是单纯迷恋你帅气的外表,还是单纯眷恋我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我至今都没想到自己爱你的原因。”


“……”


“这种畸形的爱意让我感到自己很自私,对信任着我的轰同学抱有这种别有用心的企图,我真是个糟糕的老师。”


女人的尾音最后化作了一声惨淡的笑,她含着泪拨开了轰焦冻握住自己的手,回眸时留下一瞬苍白的笑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八百万低垂着头摇摇晃晃地前行着,她趔趄了两步,正犹豫是否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轰,就被一阵飞跑的旋风卷入了怀中。


她怔怔地低下头,望见了少年小麦色的手臂正横亘在自己的腰腹,紧密地、深情地、却又带着痛意地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她感受到了高挑的少年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头,发出急促又沉痛的喘息声。轰焦冻似乎在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他将头发抵在了自己的后颈,用沥出鲜血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老师,请不要走。”


晦暗的小巷里,有野猫在砖瓦房顶喵喵叫,有青苔爬满潮湿的墙壁像腐烂的胶水一样肆意蔓延,有上一对情侣温存时留下的体温,也有两颗痛苦却无法分离的心跳动的声音。


良久,女老师用慈爱的声音轻喃,“轰同学,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相差了七岁。”


“七岁很多吗?”拥抱的力度变得更加强烈,轰焦冻的声音全都闷在了女人的风衣里,“八百万,你曾经对我说过,这世上没有早恋的概念,那么也不存在不合理的年龄差。”


“就算没有我,你以后也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因为在我心中,最好的人只有八百万你一个。”少年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低吼着打断了八百万的话,舌尖有酸涩的滋味蔓延开来。


“别傻了。”


“我很清醒,不清醒的人是八百万你,”轰焦冻扶着八百万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温柔地转向自己,“老师,我只是比你晚出生了七年,然后在高中的时光幸运地遇到了我在意的人罢了。我不擅长说话,很多时候都无法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传达给你,但是,你知道吗?”


“……嗯…?”


“每天频繁出入办公室也好,用奇怪的理由约老师一起共进晚餐也罢,每一次送老师回家,还有重要节日准备的礼物…我做这一切都是想告诉八百万老师,”轰焦冻放开了拥在女人腰间的手,扬起的左手顺延着八百万的下巴抚向她皴裂的微红脸颊。


“你是我最在意的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紧张地顿了顿,“我爱着你。”


残阳如晕开的血沫,深秋的簌簌寒风吹干了深爱之人的面颊。倒映在墙体上的身影交融,野猫撞开了十米开外的垃圾桶,不管是多么恶劣的告白场所,只要有爱存在,都会像唯美的浪漫电影一样,男女主绽放出温柔笑容。


当齐飞的大雁掠过他们的头顶时,八百万终于鼓起勇气回抱住面前的少年。在轰焦冻错愕而惊喜的目光下,女老师轻轻拍抚着少年的后背。


她甜美的声音像哄幼儿园小朋友午睡的生活老师,舌尖跳出的每个字明明很清雅,在轰焦冻看来却甜得渗出蜜来,


“等你考上大学吧,轰君。”


“什么?”


“等一切尘埃落定,请务必让我成为你身边的人。”


END


本来还想写饭田害怕染发膏会浪费掉而染到了自己头发上的片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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