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眺

人鱼

好久没上线啦。最近写了一些 存档耶耶！

  

  

我曾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跌落进一场酣畅淋漓的海啸。

 

流浪在海面上，我已经有三天、或许更长的时间没有靠过岸了。

 

破烂的小帆将我环抱在木纹绽开的花苞里，桅杆上的白旗替我发出喑哑的投诚信号。

 

我湿漉漉地躺在船舱里，裸臂叠着胸亾乳似诡谲的藤蔓，头上悬着灯笼的猫型鱼在咬我的裙角。

 

我怀疑是艳阳酿就了这起海啸，万物似乎都在惧怕光明与照耀。

 

窗幔框住失重的鸟儿，羽翼和鸟喙被风拆解成斑斓的积木。

 

太阳在圆规的中轴线上恍惚地跳舞，它时明时暗像个失控的感应灯，

 

我失神地望着它，总觉得这一生都将被困在贫瘠又泛酸的舟木中。

 

 

粉色洪潮在黄沙堆成的海市蜃楼中滑翔升降，

 

白色海洋，蔚蓝波浪，橙色的呼救讯号被装进泡沫里，缓缓沉入深海的怀抱。

 

人鱼收到了木舟中的我发出的求救信号。

 

于是他像老式电视机的天线那样升涨着，摇曳着，浮出海平线。

 

人鱼有着一双深情的眼睛和纤长柔美的眼睫，几颗如眼泪般零星散落在面颊上的痣。

 

突兀的血管像蓝色的橙色的霓虹灯被镶进他壮美的臂膀里，

 

我望着他起伏的胸膛上不明所以的伤疤，和如翅膀般张弛的手臂，蓦地有些羞涩，

 

于是我撇开头，交叠在胸亾乳上的手紧张地嗫嚅。

 

澄澈的风将粉色的洪潮像地毯一般卷起来，盲眼的海鸥用翅膀上锯齿状的黑色在空中舞出一团墨迹。

 

在万物沉默的时间里，

 

人鱼攀上了我的小帆。

 

人鱼扼住了我的旗杆。

 

人鱼揭下了我的桅旗。

 

人鱼挺拔地屹立着，尾鳍像跳芭蕾舞时踮起的脚尖。

 

密集的鱼鳞随着呼吸的频率一翕一阖，人鱼的腹鳍饱满，股骨呈现出健康又丰满的轮廓。

 

我甚至怀疑，他茁壮的生命线就藏在发光的腹鳍里面。

 

“小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用那双和外国人很像的眼睛。

 

我痴迷于那双深邃的瞳，甚至没来得及惊讶，他竟然会说人类的语言。

 

粉色的浪潮在木舟周围如食人鱼一般叫嚣着，金色的阳光在那双黑瞳的映衬下竟显得暗淡。

 

他用古铜色的手臂将我推进影子的牢笼里，潮湿的身子压住我，破碎的鳞片漾在我的裙摆上。

 

船板上全是海水，却被太阳舔得焦灼。

 

悬着灯笼的猫型鱼遇到了身形庞大的竞争对手，终于打算放弃我这只贫瘠的猎物。

 

于是它不满地“喵咕噜”了一声，悻悻然地瞪了一眼正紧紧拥抱着我的生物，一溜烟消失在茫茫蔚蓝之中。

 

海市蜃楼在猫儿鱼逃离的背影后方分崩离析。

 

蒸腾的雾气攒射在天空的心脏处，聚集成阴着脸的云，难舍难分地哭泣起来。

 

下雨了。我呢喃着。

 

下一秒，我同人鱼四目相对，然后接吻。

 

凝聚的雨滴像昂贵的彩色玻璃般砸下来，我用温热的掌小心翼翼覆在他受伤的鳞片上。

 

人鱼用右手擒住我的指尖，左臂一撑，顺势将我抱离地面。

 

我低声尖叫着，无处安放的手扭捏地环在了他的脖颈上，仰头的刹那却恰好抵上他冰凉的鼻尖。

 

他纤长的睫毛在温润的黑眼睛周围小心翼翼地扑朔着，

 

在人鱼下一次吻上我之前，我听到他的喉间渗出了微弱的声音，

 

“和我一起，去海里生活吧。”

 

 

FIN